愉悦资本刘二海:我们是来帮忙的,只是顺便赚了钱

愉悦资本刘二海:我们是来帮忙的,只是顺便赚了钱

作为此次「2016VC 投资人年度影响力榜单」中「年度影响力投资人」的候选人,刘二海有超过 13 年的投资从业经验,曾投资过神州租车、神州专车、易车、蔚来汽车、乐逗游戏、智联招聘、天神互动、优信拍、车王、途虎养车、小猪短租、摩拜单车、乐元素等等知名项目,多个项目已通过 IPO 退出。2015 年他离开君联,创办愉悦资本。

  刘二海没有什么架子,谈起从业经历与行业见解生动而精辟,深入浅出。采访中他讲了电影「七武士」的故事。山贼来袭时,武士为农民冲锋陷阵拼杀,又授人以渔,指导农民反抗谋生存,最后,山贼被打败。武士注视着回复了在田地里插秧平淡生活的农民说:「农民才是最后的赢家,武士不是」。

  「投资人也是这样,走过漫长的路,最好的成就不是自我成就,而是帮助塑造了企业家,我们是来帮忙的,只是顺便赚了钱」,刘二海如是说。

  Q:您曾经投资过很多明星项目,在接触创业者时,有没有哪些细节令您难忘?

  刘二海:非常之多,尤其是针对初创企业的投资。比如易车网,早在 2000 年,最初是两个合伙人一起做,但是公司不行了,李斌自己承担了公司的债务,带着团队继续进驻到居民楼里去做。从投资的角度看,经历了这种生死存亡的考验,团队一定是更有战斗力与凝聚力的。

  再说早期的神州租车,开始的方向是汽车俱乐部,类似美国的 3A 俱乐部的形式, 但这种模式在中国很难做,所以他们经历了不停调整、探索方向的过程,从洗车、保险、修车等等方向去摸索,最后确定在租车,这个过程也十分不易。

  摩拜单车也特别有意思 ,我投资的时候,去试了一下,骑了一段,脚蹬子掉了,我心里想「这车行么」?当然这只是原型,膜拜单车后来一直在坚持将产品做到极致,获得了客户真正的认可,让我们印象深刻。

  所以说我们投资的创业者真的都是具有独特个性的,「与众不同」是我们看重的特质。

  Q:您最近有骑摩拜单车么?

  刘二海:当然骑。我前两天还跟摩拜的 CEO 讲,我最近加起来骑了超过 100 公里。前天一天之内就骑了 5 趟,有一天我正在街上走,看到不远处正在卸摩拜的车,整整齐齐一大排,我当时心里很高兴:我们这车量还挺多的。我也仔细观察过,我们附近周日车很多,星期一上午 9 点多就只剩下 2、3 辆在那,说明使用量很大。

  另外我作为用户,体验也很深,代步需求是一方面,另一个也是为了「有趣」。从一个随机的地方随时可以骑到车子就走了。比如前几天在望京这边看项目,离我们公司地址不远,我就骑自行车去了。约见结束出来发现旁边还有好几辆,我就和几个同事一起骑车回去,使用也非常方便。

  Q:有没有试过竞品的车?

  刘二海:有试过几次吧,坦率的讲,我觉得比较缺乏科技感、找车的不确定性太高。我们这个更酷,使用也便捷,用手机一扫就打开了。

  Q:但摩拜单车成本偏高您怎么看?未来共享单车的决胜因素您认为是什么?

  刘二海:回到商业的本质,说到底要有好车。对用户来说,你爱怎么竞争怎么竞争,他只在乎有车骑,找得到你、并且有足够的车源,然后体验到舒适,时尚的感觉。有好车,我为什么要去选择质量更差的?所以「有车骑」、「骑得好」,就这两点。

  至于你说成本,价格与许多要素有关系,比如规模经济,比如设备的不断更新、调整、改进,价格不是最关键的因素。再者价格是企业的事,用户不关心,我们要做的是用产品满足用户,别的都没用。

  Q:这一年大家都说资本寒冬,您工作的状态有什么变化么?

  刘二海:我觉得挺好的,所谓寒冬,其实是个不需要单独拿出来看的「常态」,投资有时热,有时冷,就如同四季变化,并不稀奇。冬天做一些事情,是有好处的,比如说竞争弱一些,可以给你充裕的时间做判断,其实是有利于投资人的。如果投资都是特别疯狂,估值偏高,给的判断周期偏短,也会成为很大的问题,我觉得冬天更适合做投资 。

  Q: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投资圈的环境,您会用什么?

  刘二海:我觉得还是可以称之为「繁荣」,市场其实还是繁盛的。国家持续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因素,「双创」、「股权融资」这样的政策让过去的间接融资变得更直接,大环境在变化。

  「双创」让大家的心理和观念转变了,比如一个女孩子的先生做了一间公司,5-10 个人的规模,这在过去来说是不行的,如果有人问「你们家先生在哪工作」,她就会回答「哎呀,私人做公司,不太行」。现在不一样了,现在会自豪地回答「我家先生创业了」,这代表着他未来可能会做成一件大事。这很好,这是我们切实体会到的大环境的变化。

  Q:作为一个 VC 投资人,您觉得这份工作最大的价值与意义是什么?

  刘二海:肯定是帮助别人,发现企业家,成就企业家。从企业角度来说,投资人辅助小的公司做大,对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贡献。从个人来说,白手起家,通过努力创造财富,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。

  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主旋律。咱们这个时代,成就企业家是非常重要的。如果我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,帮助这些有潜力的人成功,推动经济增长、社会发展,见证一个有梦想的普通人为自己和社会创造财富,解决就业,满足大众需求,这是特别有意义的事。

  Q:您眼中优秀的投资人应该具备哪些特质?

  刘二海: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值得信赖。 投资需要跟企业家打交道,而且投资是一个长期行为,不是像买卖房产那样,一次性交割就结束了。一个公司从创办到 IPO,少说也需要五、六年吧。在这未来的五、六年,投资人必须和创业者紧密联系在一起。这事儿有点类似谈恋爱,必须信赖彼此。

  第二点,我觉得是在关键节点上协助企业做正确决策。帮助企业,我们会为他们接入资源,但也不可能什么都做,所以我们强调的是「在关键节点」,比如新一轮融资的时候;比如重大战略决策的时候,我们一起去决定要不要开拓城市、要不要延伸到线下;比如关键岗位的招聘。总之,帮助企业是我们一直在强调的。

  Q:具体而言,您觉得好的投后,包括您个人,会从哪些方面帮助企业成长?您自己会不会亲力亲为地做一些事?

  刘二海:那很多啊。首先作为用户角度,摩拜单车我就会经常骑,骑完了我会跟公司提供各种反馈意见;神州租车,我一到三亚就租,切实去体验,我甚至会每天晚上综合各种情况,自己写个使用体验报告。我们老陆(神州租车 / 专车董事长陆正耀)说,应该给刘总发个奖状。

  从帮助融资这个角度,我们也会去做很多事。应该是什么样的交易结构,怎样的价格合理,找谁的钱,如何推进,我们肯定要参与。有些投资人也会让我们比较反感,比如在进入下一个轮次的时候提不合理的条件,导致融资迟迟无法 Close,公司被迫降低投资额度,那我们只能去找其他投资人了。我们不允许他们这样对待好的公司,这是我们在帮助企业。像我讲的,关键节点上的帮助,好的公司不应该被这样的投资机构影响,这关系到我们和企业的利益,我们会去把握。

  当然我们也会研究行业成功的要素,研究行业未来的格局发展,探寻竞争格局到底是怎么形成的,又该如何塑造这个格局,这些事情是大方向上的,当然这些都基于一个重要基础——公司毕竟是 CEO 在运营,是团队在运营,咱们是去帮忙的,不能去主导,你要让 CEO 去发挥他的作用,我们投资人做的事是辅助,是支持。

  有一部日本电影叫「七武士」。在日本,农民的地位非常低,而武士的社会地位排第一。农民经常被山贼欺负,烧杀抢掠,不堪其苦。村里长老提议请武士来保卫村里。村民担心武士地位那么高,又没有足够钱,怎么请的来?后来,终于花了很多功夫找到落单的武士,不用花钱、只管饭来保护村里。而且,武士教会了村民自己战斗、对抗山贼,还教他们做了工事。最后,山贼都被消灭了,电影的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一个农民在稻田里插秧。武士的领头人说:「农民是最后的赢家,武士不是。」。

  坦率的说,投资人也是这样,陪伴创业公司和 CEO 走过漫长的路,最好的成就不是自我成就,而是帮助塑造企业家,成就企业家的一生。他可能是从一个平凡人变成了叱咤一方的企业家,麾下会有很多人,人生发生了巨变。对于我们投资人来讲,陪伴这么多年的回报是赚了一些钱,这和企业家通过这么多年奋斗改变命运,是两回事。

  作为投资人,始终要明白,最初是企业家的力量比较弱小,需要投资人去帮助。但是,只要你投对了,这个企业家很快就会成长起来,强大起来,这些人是最终的大赢家。投资人是帮忙的,顺便赚点钱。

  Q:现在越来越多投资人离开大机构,创立新基金,去尝试创新,您怎么看待这件事?

  刘二海:这个问题特别好,我的回答是这样的:首先这是一个现象,我们要把问题转化为「为什么投资人要从一个大平台出来」,实际情况是因为有人给他提供资金,没人给钱他为什么要出来、又怎么出的来?这是做基金的根本。出资人基于过往的情况作出判断,认为这个时候出现的新选择会获得更多回报,这就是理由。

  所以,回答这个问题的根本是什么因素驱动了这些投资人的离开,要追溯到上游的 LP 们,是他们需要新的选择,认为新的选择有潜力让他们获得更好的回报。十年前为什么没有投资人离开机构这个现象呢?你是可以出来试试,但谁给你钱呢,没钱怎么投?所以这个行业真正的变革来自 LP,来自于基金的出资人。他们希望得到更好的回报而不断尝试。

  从个人来讲「要获得更好的机会」,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,谁不愿意成就自己的平台呢?有人提供资金,自然有人出来尝试,至于你创造一个新的平台能创造多大的价值,取决于你的能力。在商业环境里,人员的去留是正常的。管理企业不是政治,政治具有唯一性和强制性,企业没有。企业在市场平台上运行,市场鼓励劳动力的流通,你有自己的选择,当然我说的是没有竞业协议的情况下。

  每个企业都是独立的实体,每个员工也都是独立的个体,没有哪家企业会无边际地向无穷大发展。老大需要全盘考虑,人既是资源,同时也可能是负债。资源意味着人多力量大,一起贡献力量;负债则是你有义务创造一个令员工满意的环境。不满意,就离开,铁打的营盘、流水的兵,这是常理,企业再大也没有权利限制人员的自由流动,不能混淆商业与政治。

  Q:那您在管理愉悦的时候有什么具体方法论么?

  刘二海:没有特别的方法论,第一条就是我们不「装」。我们不装成我们是一个 Family。愉悦当然是一个互帮互助的大家庭,但我们不这么去提。虽然我们的感情比很多公司的人深,但我们「不装成」我们是一个家庭:家庭跟企业不一样。家庭是不讲求效率的,家庭也可能是不计贡献的。企业更像一个战斗队,我们是要共同在市场上拼杀的,我们要建立有战斗力的队伍,我们不强调那些无用的东西,所以没必要拿这个概念说事。

  有话就应该直说,不要忍着,也不要装,我们希望事情简单化,把效率提高。现阶段我认为组织规模小一点——我们愉悦现在就 16 个人,人一多管理难度就会增大,人少大家就可以相互充分交流,这其实是降低了管理难度。

  「大家都是公司的主人」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的,你有没有让大家真正赚到钱?每个人是不是可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?在愉悦,我们合伙人的股份相差不多,愉悦真的是我们每个人的公司,我们都是公司的主人——享受到权益才是主人。沟通直接、高效,这多好。

  另外,我认为必须提高待遇,我的想法是愉悦的薪资水平要高于行业平均的 30%。理念谁都可以谈,不提高待遇那都是虚的,都没用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家庭负责,你辛苦工作赚到钱,回到家里对先生和太太也有交代,每天劳动却没有获得相应报酬,谁会支持你工作呢? 我们要促进健康的正循环。

  「平等」是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好词,但做到很难。在愉悦,我们是要真正去追求平等开放的环境,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。我们要做的机构是要给人幸福感的,这样大家决策成功率、工作效率才会高,人均管理的钱也多,每个人都能幸福,然后我们再去不断吸引人才。

  Q:所以愉悦短期内不会扩张?

  刘二海:人员招聘是必须的,我们需要人才,但不会变化很大的,我们的人不能比巴菲特的总部人更多,他们才 25、26 人。

  Q:愉悦与您都很关注传统升级领域的项目,背后的原因是什么?您认为传统企业与互联网继续结合的未来发展场景是怎样的?

  刘二海:先从根本上说,美国和中国的创业模式不一样。美国是技术驱动的;中国是新模式、产业发展、消费升级多重动力共同驱动的。中国的汽车和房产后市场都有发展机会,还有城市化进程中的机会。

  为什么中国不能也开发一个 AlphaGo 去吸引全球关注呢?因为我们暂时还做不到,但中国也有中国的优势,宏观层面来看,这说明世界范围内的产业分布仍然是不均的,这正是贸易存在的根本原因,参与这个经济生态的每一方都要发挥各自的比较优势。

  我们过去讲五种机会: 科技公司;有传统背景的科技公司;产品公司;服务公司;新模式。我们也一直在这几个方向投资,沿着产业的脉络,我们会发现非常多的机遇,所以我们关注的是科技和产业相结合的地方。这类项目背后有多维度的驱动力:科技新模式的驱动力,产业自身的驱动力,消费升级的驱动力,这些因素使得项目发展的速度会比较快,风险比较小。

  你说「你又投了个云,你又投了个 AI」我觉得没用,我们投资不拘泥于科技和产业的具体结合形式,技术本身只是一个维度,我们不是在投技术,我们投的是好公司。二维码早就有了,如果不是腾讯把它广泛应用到生活中,它的存在就没有很大的价值。

  Q:您怎么看国内 O2O 行业的未来的发展,还有模式创新的空间吗?

  刘二海:O2O 的概念其实已经消失了。现在还有什么东西不是 Online 和 Offline 结合的?为什么我们说做 O2O,因为所有人都在上网,移动互联网上有7亿多的人,这个通达程度就像高速公路,这种覆盖有利于各个产业经济的发展。所有项目都有 O2O 的特点,O2O 就不能再称其为「模式」了。

  以我们投的途虎养车为例,它的模式是对 O2O 的改造,过去的 O2O 模式是线上线下分开,线上获取用户,对接给线下店,就结束了。这个初级的模式并不适用于汽车产业,因为汽车线下店并不规范,他们给你用了假机油、假零件怎么办?品质怎么保证?途虎自建仓储、自建物流,轮胎、机油一定都是正品;而且,途虎还需要自己去培训、运营,维护工场店,这绝不是简单的 O2O 了,而是融合服务。

所以我说互联网其实已经进入了融合时代,你没办法再去明确区分线上线下,需要同步进行。途虎养车、小猪短租都是典型的线上、线下相融合模式。

  Q:但您会不会觉得说这种融合模式都会有些偏重?

  刘二海:「重」和「轻」一直是人们讨论的问题,为什么人们偏好「轻」呢?因为似乎可以用很少的成本去做成一件事。但这是误区。「轻」也可能会烧钱,团购是很「轻」的模式吧?但一个月烧的钱你说比重资产项目少吗?轻了资产,重了市场营销费用,仍然是一样的。

  所以核心要点回到我所说的,我们在寻找的是占据行业领先地位的优秀公司。像微信这样又轻、又占据行业地位、还具有网络效应的项目,谁不想投?但这是少数,我们不会以「轻」、「重」去衡量、判断项目优劣,只在乎「占据行业地位」这个核心,我相信只要是好生意,总有人会出钱。得到资本的方式很多啊,你可以利用杠杆债券融资,也可以做成加盟连锁形式,花别人的钱。所以我说「轻」和「重」只是一个概念,但不是我们会去重点考虑的一个维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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